拉普小心翼翼地拖动脚步，弄出脚与地面间的摩擦声，向困倦的守卫警示他的出现，以免走得太近，吓到守卫。他低着头，无精打采地用波斯语咕哝着，而眼睛却一直审视着街道。

  
  　　等他走近，守卫朝他的方向看着，稍稍坐直了身子，枪口朝向这边；认出是那个疯老头，然后又把他的武器放回到大腿上。

  　　情形很随意，完全没有威胁性，和之前三个晚上多次发生过的一样。拉普一寸一寸地在路上挪着，继续嘟囔，跌跌撞撞。距离守卫大约二十英尺远的时候，拉普与守卫对上面了。他没给守卫机会反应，开始说起天气。拉普机敏地注意到身形硕大的守卫在椅子上的重心。他的腿伸在前面，重心在后面。他这样的姿势是无法一跃而起的。

  
  　　一开始，拉普看上去像是要经过这个守卫。他一直走到守卫的前面，一点都没有放慢的迹象。他靠得更近了，好像要问什么。他盯着伊朗人的眼睛，左手指向马路那边，与此同时，右手迅速滑进自己的长袍下，动作之快几乎让人无法察觉。拉普拔出他的武器——一把硬塑胶刀柄的黑色亚光的刀，迈步向前。

  
  　　一系列流畅的动作，刀子锋利的刀片深深地切入守卫的脖子，就在下颌轮廓的下面，拉普用左手捂住守卫的嘴，把刀子向上插入头颅的底部，然后快速转动手柄。守卫的整个身体从僵硬到松弛，抽搐了一下，他的脑干被切断了。拉普支撑着死人靠在墙上，抽出血淋淋的刀。仔细检查了一下两边肩膀，他在守卫的棕色长袍上擦干净刀子，用死者的头巾遮盖住了伤口。

  
  　　默默地，拉普躲进门道，蹲下身。一条有着破旧木质台阶的狭窄门廊通向二层的公寓。正如他所预想的那样，楼梯这么破旧，走上去是不可能不出声的。拉普把刀放回原处，扫视着通往二层的楼梯，看是否有地雷拉发线。他从长袍下面的大腿处枪套里，取出他那支装有消音器的九毫米口径贝雷塔手枪，几秒钟后，哈里斯和韦弗斯也到了。

  
  　　拉普站起身，示意他们跟上。让两名海豹突击队员惊讶的是，拉普大声地咳嗽，一边用波斯语抱怨着晚上天气很冷，一边开始爬楼梯。两名海豹突击队员紧跟在后面，端着之前藏在身边装有消音器的MP-10，时刻准备开火。拉普爬到楼梯拐弯处的平台，查看了一下，以便确认哈里斯和韦弗斯跟在他后面。然后他向后退了一步，抬起右脚，向前猛踢过去。他这一脚把门框都踢裂了。还没刷漆的门被踢得向屋内打开。拉普闪电一般冲进房间，从右向左，举枪就射。

  
  　　厨房的桌子边坐着两个男人，睡眼惺忪，从双陆棋棋盘上抬头看着。在他们有机会拿到他们的武器之前，拉普开火了。消音器“噗噗”两声，往每人的额头上射入一发子弹。尸体从椅子上倒下时，拉普冲过房间，俯身从挡住卧室的破旧幕布下钻了过去。他碰到地板，一个前滚翻，单膝跪起，开始寻找他的目标。厨房射来的光线从对角线位置将卧室分开。拉普透过光幕看到一只胳膊在挥动，他开火了。

  
  　　法拉·哈鲁特朝他的枪扑过去，还没碰到枪，就被一发子弹击穿了右腕，手立刻被打得偏离了目标。这个老人疼得缩了回去，握住自己受伤的胳膊。接下来他就想大喊救命，但他还没喊出来，那些词儿就咽回了嘴里。

  
  　　米奇·拉普肾上腺素狂涌，从自己站的位置冲过去，用贝雷塔手枪的枪把猛击伊朗人的太阳穴。哈鲁特伤口流着血，向后倒下，昏了过去。

  
  　　拉普听到哈里斯从他身后喊道“目标清除”，与此同时，韦弗斯在厨房也同样喊道。拉普用左手从他的长袍下取出一支注射器，用牙扯掉塑料外包装，然后把针头刺入哈鲁特的颈部，按下推杆。镇静剂能让他在接下来的两个小时里保持昏迷。

  
  　　拉普小心地把注射器放进塑料包装，又放回长袍里，然后在房间里开始找寻可能有用的文件。在床头柜里，他找到了一支枪。他把弹夹拆下来，倒空弹膛，把枪扔进远处的角落。

  
  　　哈里斯这会儿正在卧室的窗户边，MP-10时刻准备开火。他通过无线电说道：“顺序报告情况。”然后他转向拉普，说道，“干得漂亮，米奇。我很高兴我们能在这里见证这场胜利。”

  
  　　“咱们还没离开，哈里。”拉普继续找着有价值的东西。

  　　哈里斯一边听着他的人汇报，一边盯着马路。所有人报告完毕，他说道：“好的，乔丹、托尼，赶紧给我滚过来。‘机灵鬼’，继续向我通报外面的情况。我们正要去屋顶。”

  
  　　哈里斯走回厨房，指着远处墙边的梯子，说道：“韦弗斯，上屋顶，试试频闪灯……打开它之前，一定要先检查一下天窗那儿有没拉发线。”

  
  　　韦弗斯爬上短梯，看着通向房屋平顶的方形天窗的边沿。确认没有陷阱后，他打开天窗，爬上屋顶。

  　　与此同时，哈里斯打开后门，刚好碰上他的两个人，正从小巷那边爬着摇摇欲坠的楼梯。哈里斯指着前后的楼梯，说道：“这两处都布上陷阱。”然后，他转过身，朝着卧室走回来，说道，“‘布法罗六号’，我是‘威士忌五号’。我们准备好登机了。你们预计什么时间到达？听到请回答。”

  
  　　从直升机上发来回复：“我们七十二秒后抵达，重复，七十二秒后抵达。听到请回答。”

  　　哈里斯看了看表，和他们的计划时间误差少于十五秒。“机灵鬼，外面什么情况？”

  　　街道那头，威克摩挲着他的枪机保险，通过夜视镜扫视着漆黑的街道。“目前一切都很平静。”

  　　拉普回到卧室，注意力转到哈鲁特身上。他给哈鲁特戴上手铐，塞上口塞。快弄完的时候，哈里斯从门口走进来。

  　　“米奇，我们走。直升机马上来了。”

  　　“明白。”拉普把一卷文件别进腰带，把哈鲁特扛到自己肩上。他把老头颠了颠，直到把他放好位置，然后朝梯子走去。拉普开始爬的时候，他听到耳机中传来第一个麻烦的讯号。

  
  　　夜幕中，男人移动到另一棵树下，向庄园里的宅邸行进。这座森林叠翠、农田肥沃的庄园位于德国汉堡以南四十英里，占地一百一十二英亩，参照法国凡尔赛的大特里亚农宫建造而成。1872年，海因里希·哈根米勒为迎合新加冕的普鲁士威廉一世，修建了这座庄园。因为养护土地的代价太为昂贵，这些年来，庄园的一部分土地已经被卖了出去。

  
  　　这个正悄无声息穿越树林的男人已经看过几百张庄园和庄园主的照片。其中一些是环绕在地球上方几千英里处的人造卫星抓拍的快照，但大多数都是上星期潜伏在此的监视团队拍下的。

  
  　　行刺者当天下午才从美国赶来，他希望亲眼观察一下将要潜入的地方。照片是个好的开始，但他必须亲自到现场走一走。他竖起黑色皮外套的衣领，以抵挡秋夜凛冽的寒风。太阳落山以后，温度直降了十一二华氏度。

  
  　　从别墅离开以后，他第二次在小道上停下脚步凝神静听着。踩过的狭窄小道上平铺着一层刚刚落下的金色松针。这是个阴霾满天的夜晚，在密布的乌云下，几乎没什么光落在他站立的位置上。他走到小道边，慢慢回头看了一眼。因为没戴夜视镜，他的视线所及范围还不到十英尺。

  
  　　米奇·拉普试着不用夜视镜。他希望确保自己在不借助夜视镜的情况下走完这段路程，但似乎有什么迹象在暗示，他并不是孤独一人。拉普从口袋里掏出九毫米口径的格洛克自动手枪，轻轻地把消音器安装在自动手枪的末端。接着他拿出直径四英寸的管状瞄准镜，打开操作开关，放置在自己的右眼上。前面的道路立刻被一束奇异的绿色光线照得透亮。拉普用瞄准镜查看着眼前的区域，不光前面的道路，连周边的情况也看了个仔细。瞄准镜能让他把黑暗阴影里的情况完全摸清，这是肉眼做不到的。他特别观察了几棵紧靠路边的大树树根，希望发现暴露埋伏者方位的鞋。

  
  　　耐心等待了五分钟以后，拉普开始觉得噪音或许来自鹿或别的动物。又过了五分钟，他无奈地得出结论，与其说是人声，刚才的噪音更像是动物发出的。拉普收起瞄准镜，但决定把枪留在手上。他三十二岁，却不像许多同龄人那样粗心马虎。他是个真正的职业杀手，知道什么时候采取行动，什么时候又可以全身而退。

  
  　　拉普沿着林间小道又走了大约四分之一英里。看见前方宅邸发出的电灯光亮以后，他决定在灌木丛中走完余下的路。他寂静无声地从灌木丛中穿过，把一些树枝拨开到一旁，又猫腰钻过了另一些枝条。走到丛林边缘的时候，脚下突然传来一声树枝折断的声音，他连忙朝左边移动过去，让一棵树挡在自己和房子中间。前方不到一百码处，有几只猎狗开始狂吠起来。拉普暗自咒骂了一声，身体保持静止。这正是他坚持亲自前来查看的原因——没人告诉过他，庄园里养了一群猎狗。犬吠声越来越大，又逐渐转为低嚎。一扇门突然打开，有人用低沉的德语招呼狗群安静下来。重复了两三次以后，这群猎狗终于停止吠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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